丶Merakº

我宁愿平凡的简单也不愿陪这个世界复杂着

【颢天丹阳】在这世界上没有天使(现代向)

(五)

 

阿赤听到声响冲进颢天玄宿房中时,只见颢天玄宿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已捂住胸口靠在书桌上,身体不住的发抖。地上有大片崩碎的玻璃残片,原本封存在相框中的紫微三垣被纵横交错的道道裂纹撕得粉碎,难辨面目。

“你的药呢?!”阿赤忙抢到桌前把人扶起,只觉颢天玄宿身上体温低得吓人,凉意仿佛从骨头里渗出来,慌乱中再度逼问,“药在哪里?!”

颢天玄宿咬紧牙关指了指抽屉。那颗仿佛即将炸裂的心脏令他苍白的手指在阿赤手腕上捏出青色的指痕,游走黑道中的人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握住他的手。阿赤拉开抽屉一眼瞧见了置于最上方的安瓿和注射器,眼神中流露出一瞬光彩,但转眼熄灭,针筒与药剂显然令这位黑道大哥施先生最得意的小弟犯了难,他用有些笨拙的动作试图排空针筒内的空气,死死攥住他手腕的手却猛地一松,随即传来虚弱的阻止声:“给我吧……”

没等阿赤回答,颢天玄宿已经从他手中把东西抢过来,熟练地将针头套上安瓿吸取药液穿刺皮肤。虽然途中手仍止不住颤抖,针头刺穿静脉的那一刻却没有丝毫犹疑。

阿赤没有拦阻,只是低头看着正在接受注射的那只左手。那是和颢天玄宿的脸色一样白得吓人的一只手,看得见青筋浮现和大片的肿起,以及针头下方由于长期接受注射以至淤血的皮肤。再抬头,颢天玄宿的眼睛隐在金丝眼镜后面,墨一般的黑。

阿赤眼中隐隐浮出恼怒神色:“你一直这样一个人给自己打针吗?!”

随着注射器的推进,第二支的普罗帕酮终于开始发挥药效。颢天玄宿小心拔出已经推到底部的注射器,闭上眼感受着渐趋平稳的心跳,终于轻轻吁了一口气。他虚弱地笑了笑,慢慢低下了头:“是啊……总不好让别人替我担心,尤其我的家人。上一次我倒在擂台上,无愧说苍苍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自以为是!”阿赤低吼着打断他,竭力想要看清他的眼睛,“你感觉不到,你的病越来越重了吗?”

颢天玄宿微怔之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注射之后桌上残存的两支安瓿瓶,紧紧握了起来,装得毫不在意的一副模样,肩膀却在发抖,脸色已白得接近透明。阿赤俯低了身子,手臂靠着他的肩膀,更加真切地感觉到颤抖。

他再次提醒:“你病得很重。”

颢天玄宿沉默半晌,微微点头:“是,我的病越来越重,原本一针就能缓解的症状现在两针才能勉强发挥药效,因为我总是在想人。”

阿赤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咬着牙说自己很好,没什么大不了,所以当颢天玄宿坦承病情时,他眼中的怒火霎时熄灭,开始偏头疑惑地看他:“想人?谁?”

颢天玄宿抬起头对上他:“一名最应该被我信任的人。”

阿赤眼中有片刻的波涛汹涌,随即起身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嗤之以鼻:“听说丹阳侯走前将自己的股份全权交给青冥打理,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信任?”

“那是出于他对我的误解,就像我也曾经真的怀疑他别有目的。”颢天玄宿靠着椅背,平静地看着天花板,“我心中的确埋藏着秘密,永远无法说给别人知晓的秘密,无法坦诚的人有什么资格质疑丹阳对我的质疑?”他偏过头,深邃的目光又莫名停在阿赤身上,“其实也没必要质疑,如果丹阳真的想做紫微武馆的掌门人,只要他向我明说,我会将这个位子还给他,但只能是那个没有暗流干净纯粹的紫微武馆。”

阿赤身子一僵,明显到颢天玄宿都能想象到口罩下会是怎样的惊讶神情。但他没有逼问那不欲人知的秘密,只是冷着声道:“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丹阳侯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颢天玄宿伸手拿起书桌上那本最近他一直在看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不以为意地笑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村上春树的小说吗?他的短篇小说《恋爱中的萨姆沙》里有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一直想见谁,迟早肯定见得到’。这句话,我一直深信不疑。”

阿赤仔细地打量他,最后背过身重重哼了一声:“那你最好努力撑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颢天玄宿笑了笑,也将头转向另一边看向窗外的老枫树:“当然。”眼底却有浓重的悲伤,而屋内的另一个人没有看到。

村上春树说,如果一直想见谁,迟早肯定见得到,颢天玄宿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他对这句话的后半句也记忆犹新——

如果一直想见谁,迟早肯定见得到,所见之日便是终止之时。

 

短时间内注射了过量的普罗帕酮,药剂的不良反应令颢天玄宿开始嗜睡。

阿赤依着惯例给他送饭时还是黄昏,天色只是稍稍暗了些,颢天玄宿已经躺在床上开始入睡,安静得如同入定的老僧。阿赤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饭菜送回楼下后又默默坐到他床头。午夜后有雨点落了下来,不密也不大,零碎地打在玻璃上,声音听起来有如针刺一般。其间颢天玄宿的心悸没有发作,却被普罗帕酮的副作用引动了心绞痛,整个人蜷缩在夏凉被里,额上身上全是冷汗,甚至都感觉不到阿赤的存在。无药可用的情况再度令阿赤慌了手脚,除了给病人拉拉被角擦擦汗水以外,根本束手无策。

阿赤并不是没看过颢天玄宿发病的模样,至少白天里就已经撞上一次,但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痛成那个样子,能难受成那个样子,似乎在这样的疼痛之下,死亡也变成一种甜美的归宿。他握住颢天玄宿的手不断在他耳边重复,会让他信任的人回来,他重视的所有人都会平安地回来,声音中充满恐惧,却又坚定无比。虚弱的人像是听清了他的话,终于平静下来,呼吸渐趋平稳,再度沉沉睡去。

当漫长的一夜过去,知了再度在窗外聒噪,颢天玄宿终于清醒过来,他盯着阿赤眼周泛黑的一圈微微叹息:“你说会让丹阳回来,我听到了。”

阿赤看着他眼睛告诉他:“丹阳侯会回来,马上会回来,但在这之前,紫微武馆的事总要有一个了结。”

颢天玄宿闭了闭眼:“施先生终于要行动了吗?”

“是。”阿赤重新穿上他那标志性的黑风衣,“刚刚老大发来消息,要我带你去参加紫微武馆的拍卖,等会儿我给你准备早饭,吃完我们就出发。”走到门口顿了顿,“你还撑得住吗?”

颢天玄宿自嘲道:“你们用丹阳威胁我,我怎么敢撑不住。”

“也是。”阿赤难得笑出声,“走吧。”

 

阿赤口中的紫微武馆的拍卖是在一间偏僻街道的小茶馆中进行的,这种有黑道插手的交易注定没办法正大光明摆上台面,何况在青冥所选的卖家中,不止施先生一名黑道的主事者。

颢天玄宿跟随阿赤来到茶馆的包间时,青冥已带着数名武馆小弟早早等在这里,看到颢天玄宿时眼中还是满怀嘲讽的怨毒,却还装着热情上前打哈哈:“哎呀,这不是颢天师伯吗?多日不见,师伯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身旁还有随他一起以买家身份前来的问心无愧。

颢天玄宿没有理会,而是向另外的两名师侄微微点头,示意他们过来,然后目光径直越过青冥看向逆着光端坐在最远处的男人。就在视线清晰的一刹那,饶是一向遇事沉着面不改色的颢天玄宿眼中也不由掀起滔天怒浪。

“原来青冥背后的人是你……”颢天玄宿勉强压抑内心的惊讶,艰难道,“难怪师父的车祸肇事者是阴阳武馆的人,入道岐音失灵的刹车片就是你的手笔吧,逍遥游?”

对面传来轻飘飘的一声笑,传闻早已从阴阳武馆撤资的逍遥游斟上一杯刚沏好的茶:“我只是磨损了鸣觞的刹车片,要泰玥皇锦吩咐他出差,真正计算好所有人路线谋划这次行动的,还是你们紫微武馆的青冥啊!”

颢天玄宿身子晃了晃,问心无愧连忙扶他坐下来。逍遥游轻佻的眼中映出他虚弱的模样,继续不紧不慢道:“我曾经提醒青冥说你是个人精、眯眯眼的怪物,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除了想借助黑道的力量制衡我,你并没有什么真正有效的动作,可惜要论黑暗的势力,D市从来不止施先生的黑龙帮一家,何况他的手腕远不如他们那名往生的老社长。”

颢天玄宿缓缓攥紧茶杯,视线慢慢凝成一股厉芒,隐而不发。

“哎呀,拍卖还没开始,逍遥先生怎么就开始中伤竞争对手呢?”

许久不见的施先生也带着小弟走进包间,阿赤很识趣地低头跟在他身后,时刻保持着一步多些的距离。施先生指间夹了支烟直接坐到逍遥游身侧,好整以暇道:“虽然先生之前与青冥先生是合作关系,但青冥先生现在想的是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证明自己,现在我们都是来公平竞拍紫微武馆的买家,没有谁比谁高贵。”

一句话简简单单就戳中逍遥游的痛脚,他目光冷冷扫向青冥,偏头对施先生耳语道:“你用话术说动青冥,令他破坏与我的约定迫不及待卖掉紫微武馆,这份大礼,逍遥游日后必会回报。”

施先生将烟头掐灭,回以一笑:“微不足道的小礼而已,好说好说,千万别客气。”

有那么一瞬间,逍遥游非常想把这名看起来着实有些弱不禁风的黑道大哥吊打一顿,但是多年养成的胸中城府使他只是握紧了发痒的拳头。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三位都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我也不多说废话。”青冥向颢天玄宿投去探寻的目光,“馆主啊,青冥可是为了紫微武馆的未来才出此下策,只是不知道馆主您……”

“虽然我是紫微武馆现任的馆主和股东,但毕竟也是一名商人,如果有人能拿出比我更多的资本,为了武馆的未来发展,我也不是那么食古不化。”颢天玄宿调整出一个素淡的笑容,“两千万,这是我的底线,越过这条线,我手中这三成的股权也可以交出。”

那笑意随便谁看都会觉得十分俊雅,在青冥看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在座的其他两人道:“既然馆主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两千万,两位考虑吧!”

问心无愧几乎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两千万已经是尽他们所能所能凑到的极限,超过这个数字,他们便再没有竞争的实力。但现场也只是安静了几秒,施先生就已踏破这条无形底线:“两千五百万。”

无愧一急,连忙俯下身子:“颢天师伯!这……”

“别慌。”颢天玄宿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目光深沉,“等等,再等等。”

逍遥游不屑地瞟他一眼:“三千万。”

施先生听出他的嘲讽之意,转头看向他,语气一贯的轻佻:“啧,逍遥先生,施某人明白你想颠覆D市武术行业的四大企业建立新的制度,那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我想借紫微武馆的正义外壳来包装我黑道的势力,不也替你完成了这美好愿景的第一步?”

“因为比起颠覆四大企业,我更想将你们黑龙帮打垮。”逍遥游冷冷道,“虽然你在黑道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但听说你们前任社长往生后,真正接任社长的人并不是你,我们两家的恩怨你应该清楚,现在不趁机将你们搞垮,我会永远睡不安稳。”

“没想到我的接手在对手眼中竟然成了弱势,还真是打击人的自尊心。”施先生轻叹口气,“既然逍遥先生不给我施某人留面子,那我也只能不好意思,四千万。”

逍遥游死死地盯住他,紧紧蹙起眉头。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紫微武馆,今天我们黑龙帮是志在必得。啊!倒不仅是为了给我自己挽回点面子,这也是我们现任社长的交代。”施先生眯起眼睛看他,随后便笑了起来。他凑近逍遥游,刻意压低的声音格外神秘,“话都说到这份上,到底要不要堵上全部家底逞英雄与一个死人置气,先生可要想好。”

逍遥游的眉睫不由自主地轻跳了一下,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人:“颢天玄宿,四千万真的能满足你心意?”

对方沉吟片刻:“对我来说,足够了。”又笑了笑,全然不见刚刚的疲弱姿态,“但是逍遥游,你不加码吗?要是你还能有更高的出价,四千万就还远远不够。”

一向沉稳的问心也露出惊讶神色,无愧想说什么,还是被颢天玄宿抬手拦下。

逍遥游觉得自己在这两个人各自盈满笑意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诱惑意味,施先生的故作神秘,颢天玄宿的一反常态,终于令他察觉到危机,他站起身:“这场游戏,对我而言已经结束了,也许我今天就不应该来。”

逍遥游简单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吩咐随行小弟一同离开了,没有任何人拦阻,只有坐在靠近门口位子的颢天玄宿微微偏头目送他离开。

“价格敲定,剩下就是颢天馆主与青冥先生之间的问题了。”施先生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敲点着茶桌,“刚刚馆主说四千万足够了,是认可这笔交易了吗?”

“是。”颢天玄宿淡淡道,“但这四千万的交易款,我要两千万。”

青冥的目光猛地锐利,语气听着有说不出的阴狠:“用一半的钱去换你手里的三成股份,馆主可真不愧是个商人,抓住机会就狮子大开口,你就不怕我在这里对你动手吗?”

颢天玄宿难得露出云淡风轻的笑意:“因为你需要我手上的这三成股权支持完成交易,否则根本无法卖掉武馆。你大可以在这里下手除掉我,但这茶馆虽然是黑道势力的范围,现场却有这么多位目击证人,如果有人将你告发,紫微武馆将会一夜之间空悬无主,你认为施先生会选择花四千万与你交易买下武馆,还是愿意一分钱都不出接手武馆?”

青冥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异常狰狞,他下意识看向施先生,可那人仍是好整以暇地品茶,没有任何要表示的意思。

“原来这才是你的盘算,但如果你认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弃那就大错特错了,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两千万,对我来说也足够了!”青冥冷笑一声,伸手示意身后小弟将早已起草好的合同拿出来,“按照我们馆主说的修改合同,施先生,准备吧!”

武馆小弟应了一声开始修改,施先生偏头递给身后阿赤一个眼色,阿赤心领神会后从风衣口袋中掏出签字笔走了过去。青冥抬头瞧着他,怔了一下:“施先生,你派个手底下人来签这种几千万的买卖协议吗?”

施先生不以为意:“这就是我可以随时以真面目示人不必顾忌,而他却必须时时刻刻戴着口罩的原因。”

虽然心中疑惑,但施先生在黑道上的作风青冥也是听说过的,思考片刻,到底还是低头将两份合同签上名字递了过去。看到那边阿赤毫不犹豫便签了字,青冥总算长吁了一口气,却不想就在阿赤将两份合同送回时,那人突然收了手。

“干什么?!”

“给你合同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阿赤淡淡道,“拿到这两千万之后,你要做什么?”

青冥不假思索:“当然是离开D市,在其他地方另起炉灶开一间新的武馆称霸一方啊!”

“那紫微武馆呢?”

“谁会在乎卖出去的东西,它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从此一蹶不振那就最好了,谁让这地方全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青冥不耐烦道,“问完了吧?赶紧把合同拿来!”

阿赤的眼睛内闪过一瞬的凛冽杀机,令青冥这种人都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坐在不远处的颢天玄宿却如释重负般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缓慢问道:“青冥,你真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了吗?”

青冥回过头看他,对于这个问题他觉得异常好笑:“难道不是吗?”

“你真认为我会放任你这么轻易卖掉紫微武馆?这么长时间的排布,我一路孤身犯险,只是为了钓出你背后的人和你方才说的话罢了。”颢天玄宿缓缓抬起眼,“为什么不先看看那两份交易合同上的名字,看看你到底将紫微武馆转卖给了谁呢?”

青冥倒吸一口凉气,强自镇定一把抢过阿赤手中的买卖合同,可合同下方签的名字令他彻底绝望,赫然竟是丹阳侯!

“这……怎么可能!”

他连退两步惊恐地抬头,极尽混乱的视线中,颢天玄宿声色不动,冷冷地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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杠:不仅要动我师兄还巴不得我老家彻底完蛋,什么都不说了,青冥你给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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